海上的风越来越猛，李忆农和钟强会意地交换了眼神，离开船舷，走向船舱。在船舱门口，钟强皱皱眉，嘴向里边努了努。
李忆农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暗黄色的裹尸袋静静地放置在船舱内。他咧嘴做了个鬼脸，用手指指脚下的位置，说道，“不然咱们就这儿吧。”说完，他盘腿坐了下来。
钟强有样学样，也挨着他坐在舱门口。他向船舱内张望着，那暗黄色的裹尸袋再一次触痛了他的神经。“今天回去会安排尸检吗？”他问李忆农。
李忆农抬头向空中望了望，轻轻摇摇头，“今天回去太晚了吧，估计得明天早晨了，”他冲着钟强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也不能每次都那么折腾老张啊。”
“老张还怕折腾？”
两人会心一笑，在他们心里，对老张都很敬佩。
“你说尸检时，在他身上还能发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钟强问。
“那谁知道啊？”李忆农歪着头，打量着钟强，问道，“你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啊？”
“可别再有了，不然我们还得调查，那这案子可就没完没了了。”
“只是因为这个？”
“那还因为啥啊？”钟强不解地望着李忆农，“这个理由还不够？”。
李忆农眨眨眼，沉吟道，“没啥，够了。”
钟强感觉李忆农话里有话，但又不确定，就没有追问下去。他眼角的余光再一次瞥见了裹尸袋，于是问李忆农，“刚登岛时，你怀疑过他吗？”
“我没有任何预设立场。”看到钟强疑问的目光，李忆农笑了笑，说，“其实，我倒真没怀疑他。”
“是啊，我也是，这也算我们的疏忽吧。”钟强点点头，“不过张海涛表现得太平静了，反倒是许晓刚和田博文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你说是不是？”
“是啊。”李忆农侧头看向舱内，“他怎么做到的呢？真是有着超强的意志力。”他摇头苦笑，“你说，如果不是许晓刚自杀，他会一直挺下去吗？”
“很难说，也许吧。不过按照他的性格，除非他最后精神崩溃，恐怕他永远不会认罪。”
“他倒是真能挺啊，天天像没事人似的。”李忆农面露笑意。
“可不，你都没见到，就在最后那两天，人家也是照样。”
&ems【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p; “不服不行啊。”李忆农感叹道。
“人家和我们一样清楚，我们永远不会有任何证据，我们本质上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哎！”钟强重重叹了口气。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许晓刚会自杀。”
“许晓刚啊，许晓刚。”连叫了两声许晓刚的名字，钟强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天的情形咱们都看到了，他应该是真的没料到许晓刚会自杀。”李忆农点着烟，递给钟强一支。
“的确，那是装不出来的。”钟强接过烟，抽了一口，“如果那是演给咱们看的，那他能得奥斯卡了。”
“可能就是那一瞬间，他没演戏，那是真情流露。”
“哦？”
“在那之后，他不是又演上了吗？”
“你说这个啊，”钟强恍然，“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只是他们之间感情深，张海涛才会有那样的表现。”他沉吟一下，说道，“我觉得张海涛肯定明白许晓刚的良苦用心，所以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许晓刚白死，不管他内心有多难受，他也得装作和他无关。”
“那倒未必。”李忆农想了想，摇摇头。
“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的第一个反应不能是不让许晓刚蒙冤呢？他最终行动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钟强琢磨着李忆农的话，没吱声。的确，在张海涛的遗书中，他明确提及不想让许晓刚死后还背负杀人凶手的恶名，这是他自杀的理由之一。想到一种可能性，他忽然打了个冷颤。
这一切没能逃脱李忆农的眼睛，他关切地问钟强，“又想到什么了？”
“不会是咱们判断错了吧，”钟强望着李忆农，“两封遗书中，撒谎的是许晓刚的吧？”
李忆农转瞬间就明白了钟强的想法，他沉思片刻，摇摇头，“我更倾向于张海涛说的是真话。许晓刚那么写，的确是有为张海涛开脱的必要，所以他必须说谎话，到了死第二个人的时候，张海涛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我都让这两个人弄得一惊一乍的了。”钟强苦笑，“咱们再理一遍思路。张海涛杀了李远山，许晓刚了解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他选择用自己的死来为张海涛留下一条生路。”
李忆农点点头，“只是他没有料到，正是他的这个举动，直接促成了张海涛的死亡，如果他不那样做，没准儿最后我们将一无所获。假如真有在天之灵的话，看到最后的结局，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这会是最后的结局吗？”钟强有些发怔。
钟强的神情令李忆农哭笑不得，他伸手捶了他一拳，说道，“咱们不是复过盘嘛。”
“也是。”钟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刚才一直想，如果许晓刚身上的精液不是张海涛的呢？”
“这事儿简单，咱们不是给岛上的每一个人都采了样吗，回去做一遍DNA检测，结果就都出来了。”
回想着采样的过程，钟强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
“我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张海涛的，再说了，不是还有许晓刚的日记做佐证嘛。”想到许晓刚的日记，李忆农也面露笑意，“他可真是个文学青年，真能写。”
“许晓刚该不是故意留下那些的吧？他那么谨慎的人，既然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没必要再给我们留下线索，把张海涛暴露出来啊。”
“应该不是，”李忆农促狭地笑笑，“他们应该擦拭过，肉眼看不出来。”
“那你们怎么——”钟强抬眼望向李忆农。
“我们怎么发现精液的？”
“嗯。”钟强点点头。
李忆农露出痞痞的笑容，“拿紫光灯一照就全看见了，白花花的一片。”
“无聊，又不是没见过。”钟强把头转向一旁。
“你见过？见过还问。”李忆农歪着头凑到钟强的眼前。
钟强一把推开他，喃喃道，“张海涛应该不知道我们发现精液了。”
“应该吧，他的死和这事儿无关。”李忆农抽了口烟，问钟强，“你知道老张当时是啥表情吗？”
“啥表情？”
“其实光有精液，分析不出来啥，反正是在胸前嘛，没准儿还是自己的呢，但是嘴里要是有自己的阴毛，那难度就有点儿高了。”
钟强的脸不由得有些发红，“你扯这些干嘛，老张啥反应啊？”
“老张啊，”李忆农笑了，“人家就没啥反应，一点儿也不感到诧异。老张说了，海军嘛，早就见怪不怪了。”
“是不是啊？”钟强看着李忆农，忽然感到一丝窘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