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月24日•周一•先旗路分局•8:32
秦明坐在电脑前，他看着屏幕上当年程焱殉职的案件资料，事情并没有那么轻松，虽然秦明早就预料到了事情会很复杂，但当厚剑军将事情全盘托出后，他也依旧没有轻松很多。不过有一点好的改变就是，他和厚剑军之间的相处方式。
时间回到上周五晚上，晚饭后厚剑军和秦明坐在卧室里。秦明心里有些紧张，毕竟时隔九年的事情终于要水落石出，他坐在床上，厚剑军坐在椅子上，两人相对而坐。
厚剑军用手抵着下巴，似乎心里还有些顾虑，全盘托出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么…
秦明看着厚剑军，他知道对方还有挣扎，但厚剑军绝不是会食言的人。
等了片刻，终于厚剑军开口，“我和程焱真正意识到二十诸天是03年夏天，那年发生过什么事你还记得么，”
“非…典…？”秦明眨眨眼，“你不会想说那是人为的吧？”
厚剑军摇摇头，“但是有人会利用这个机会，那时候有一起一家医院在一个月里连续发生十几例非典病人去世的案件，”
“广州省光河医院的黑四月是吧，”那个案件起初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因为当时全国都笼罩在恐慌里，所有人都更在意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没过多久便被淹没在非典的共浪中了。
“其实那些病人并不是因为非典去世的，至少有一部分不是。”厚剑军说道，“02年底我和程焱到广州支援，结果被困在那儿一直到03年底才回来，你还记得吧，”
“嗯，我记得，”
“就是那时候的事，”厚剑军继续说，“虽然非典扩散的很快，但是一个医院在一个月接连有十几个人因为这种病去世怎么想都太奇怪了，所以我和程焱就特意关注了一下这件事。结果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这十几人里有过半的人体内白细胞数值低的出奇，可他们进医院之前进行的身体检查却并没有这个现象，”
秦明听着厚剑军的话。
“起初我和程焱只是怀疑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但是没出半个月，等我们再去查资料时，那段时间所有入院病人的体检记录都没了，”
秦明皱皱眉头，“有人刻意销毁了…？”
“嗯，”厚剑军点点头，“就是这时开始我和程焱觉得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什么，然后一路追查我们就发现了，二十诸天。”
秦明身体一颤。
厚剑军缓和了一下继续说道：“和二十诸天打交道的人，一般只有两个结果，被拉拢，或者被杀。二十诸天正式和我们接触是04年下半年，大概是因为我和程焱连续破获了三个和他们有关的案子，所以他们也察觉到我们是有针对性地在调查他们，于是就开始拉拢我们两个人。”
听着厚剑军的话，秦明不知道该做怎样的表情。
“小家伙，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都没被他们杀了么？”厚剑军抬抬眼看了看秦明，“我和程焱拿到了一个他们特别想要的东西，而那个东西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儿。可是虽然我们拿着这个东西，但很快我们俩就发现，上层有很多人已经是他们的人了，所以我们没办法把他们治罪，但相反的他们也不好把我们俩除掉…直到你毕业…”
秦明看着厚剑军，很快便想到了答案：“你当年和程焱被分到两个分局…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你们俩在同一个分局方便调查他们？我毕业之后（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你又被调过来…是因为他们为了找出能够威胁你们的东西！？”
厚剑军点了点头，“他们试过用父母兄弟姐妹威胁我们，但你也知道我和程焱家里的情况，如果他们真的下手了也只能是失败，而且还有可能会把事情闹大。”
是的，厚家与程家是传统过来的人民解放军，有觉悟到甚至可以随时牺牲自己的家庭，这一点秦明再清楚不过。
“我和程焱本来应该是没什么弱点的…”厚剑军两手抵着头，“其实从和二十诸天扯上关系那时起，我们就想过不再和你联系，”
“所以04年上学期放寒假，你们俩谁都不找我过年？”秦明想起那年的春节。
白雪皑皑，秦明伤心欲绝的表情和冻得通红的手：“程焱跟我说，当时他从他屋里看着你在院门口敲了快一小时门，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了，”
“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就算做戏，我偷偷见你们也行啊——”
“如果真能做到，程焱还至于连命都不要了么？”厚剑军抬起头来，“小家伙，你应该比谁都知道，我和程焱什么都不怕，但是见不到你和让你遇难…”厚剑军摇了摇头。
秦明看着厚剑军，开心而又难过。从床头柜拿一支烟点上，接着说道，“之后就是柳槐巷那件事，是吧？”
“嗯。”厚剑军继续道，“那天其实我们都知道二十诸天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我们俩本打算瞒着你去的，没想到你会跟过去。看见你当时因为按错按钮导致没救出那个人质的时候，程焱根本顾不得想是不是有人在私下里监视我们，”
秦明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压在厚剑军的手上。
厚剑军用另一只手握住秦明的手，“通过那件事我们确信身边肯定有卧底，而他们应该也是彻底凿实了咱仨的关系，所以就用随时可能杀掉你来威胁我们俩。”
“为了不让我觉得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事，你就自己站在了对立面…是吧？”秦明百感交集地看着厚剑军，心疼是真的。
厚剑军点了点头，“他们并没有找我要我们掌握的资料，只是让我帮他们搜集东西，并且介入程焱调查的关于他们的案子，说是只有我自己加入了他们，其实当时程焱也一样不得不听他们的，”厚剑军松开握住秦明的手，轻声叹口气。
秦明把烟熄灭从床上起身，蹲跪在厚剑军身边，“军哥…”
厚剑军一只手压了压眉间：“虽然他们一直监视我，但是并没有去刻意关注程焱私下里的调查。也许是他们觉得用你做人质我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吧，不过程焱的调查却深入到让他们想不到的地步。为了去掉程焱这个威胁，他们再次用你威胁我们，只要让我在你面前杀掉程焱，为他们做事的我就既没有了牵挂，也不可能再回到正路…这么一来，你也不会再原谅我，我就会彻底成为他们手里的棋子，”
秦明攥着拳头咬着下唇。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程焱在死前把一份他查到的特别重要的名单交给了我。明明这份名单也足够保护他的，但他说骗你的这几年不好过，然后还跟我说，无论如何都别把你牵连进来。”厚剑军看着秦明，自嘲般笑着：“小家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宁可选择死也不想再骗你，可是却告诉我别把你牵连进来…”
想到程焱，坏笑的程焱、撒娇的程焱、认真的程焱还有专注注视着自己的程焱…秦明止不住自己的泪，用双手将脸罩住，身体止不住颤抖，“程焱……程焱…程焱…程焱…！！”心像被剜了一块下去似的痛，“你们俩为什么当年不告诉我！我宁愿为了你们俩死了，也比这样让你们为我死了好啊…！！程焱…你这个大骗子！！厚剑军…！你这个大骗子！！你们俩合起伙儿来骗我！！”说着锤上厚剑军的胳膊。
厚剑军承受着秦明的拳头，一手拍着秦明的后背：“我也不舍得骗你啊……你知道我多少次想把真相告诉你，你知道我压了多少次才抵挡住你的追问…”说着说着一道泪濡湿了他坚毅的脸庞，“今天看见你倒在地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和程焱交代，我该怎么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秦明抬起头，纵然自己也是泪眼婆娑，但他伸手抹去厚剑军脸上的泪，滚烫体温的男人流出的泪比一般人更加炙热，几近要烫伤般的灼烧顺着秦明手指蔓延到心脏。
“当初因为程焱给我的那份名单出乎他们的预料，如果我死了，他们就再也拿不到那些东西，所以只好打通了关系给我量刑，关进了市第三监狱。”厚剑军眨了眨眼，微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伤感又被他刚毅的面庞掩盖了下去：“这件事从头到尾刘局都知道，合计之后就将计就计把我这么处理了。二十诸天的人知道在我服刑期间不能动你，因为一个人的死远远不比用这个人来威胁认为他重要的人更有效，但是现在我出来了…为了保护你我让刘局把我安排到这个局，虽然二十诸天的人知道我是为了保护你，但是因为我杀了程焱，所以你对我的态度肯定会不好，所以他们始终都没行动。我知道这样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暂时我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我特别想保护你，我也特别想按照程焱说的不把你牵扯进来，但是你这孩子，从来都不听我们的…”
“剑军…”秦明靠上前偎进厚剑军怀里，对方下巴上的胡子蹭得秦明心底说不出的悸动在萌发，“程焱走了以后我就只剩下你了，你知道吗？你们当初瞒着我，程焱也不在了…厚剑军，你补偿我，你以后不许有事瞒着我…我已经能跟你一块儿面对这些问题了，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厚剑军搂着秦明，眼中的动容映射在动情的眼中。
此刻的厚剑军就像是卸下所有防备的婴儿，“剑军…”无数思绪萦绕在心头，秦明不知道怎么表达才最恰当，他站起身像在举行一个庄重的仪式，弯下腰轻轻吻上厚剑军的额头，额头上微微的汗水和熟悉的厚剑军的气息；轻轻吻上厚剑军的眼角，眼角那软软的睫毛和刚刚流过泪水的咸味；轻轻吻上厚剑军的脸颊，脸颊上再熟悉不过的皮肤接触和刚毅的粗糙。犹豫了片刻，秦明心脏快跳出来般地紧张，慢慢地、慢慢靠近厚剑军的唇…
“厚叔！有案子了！”
方子耀的声音打断了秦明的回忆，秦明看了看自己摸着嘴唇的手指，回想着昨晚的…腾地脸红了，干咳两声赶快站起身，“嗯？啊？有案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