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2月28日•周五•市法院•17:32
下午五点半，正是冬至前后，天早早就黑了下来。秦明和同事小陈坐在法院保卫室从监控摄像头里盯着邓令先的办公室。监视和保障工作是最枯燥乏味且艰巨的任务，从案子发生开始到现在就没怎么休息的秦明喝了几罐咖啡才让自己稍微有些不打瞌睡，“嗡嗡嗡——”
手机震动了起来，秦明朝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未知号码，这会是谁呢？秦明犹豫了片刻还是接听了起来，“喂您好？”
“秦警官，您好。”一个声音传了出来。
秦明顿（言情小说网：www.♋➏➒xs.cc）了顿，脑子努力翻倒着有关于这个声音的记忆，好像是最近听过的声音，而且当秦警官三个字出现的时候，秦明的身体本能表现出警戒反应，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您是…哪位？”
“不是前几天才刚见过面么，”对面的声音说道。
秦明脑海中猛地想起码头上的一幕幕，还有那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男子，“洪墨。”
“……”男子沉默了片刻，终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回话，“原来您还记得我啊，”
“你有什么事儿？”秦明浑身不自觉绷了起来。
“……”
对面并没有人回答，“喂？喂！？你说话！！”
洪墨这才继续用他惯有的语速说道，“董克平和余震方的案子您好像遇到困难了？我手上有些他们的资料，如果您需要的话——”
在邓令先这里盯梢了两天，这个人就打电话来，难道真让我们猜对了？这个案子真的是邓令先做的，而诸天内部打算嫁祸所以假意给我们提供资料？秦明心头狂跳，他尽量稳住情绪：“你想干嘛？”
洪墨的话被秦明打断，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没有变化，“别这么说秦警官，我只是想帮您的忙而已，”那洋洋盈耳的声音优雅得浑然天成，正如这男人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
正是因为这好听的声音和男人面善的样子，所以秦明才不得不警觉起来，如果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误以为他是好人，“我不可能相信你吧，你可是——”话没说完秦明就停住了，二十诸天的事情在局里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所以在小陈面前有些话不方便说。
“不好意思秦警官，您看您身边有别人在、又不方便说的时候我还打电话给您，”洪墨顿了顿，“不过没办法啊，平时您身边总有两头狮子，纵然是我想，也没什么机会单独见面，所以只能挑现在了。”
洪墨说的是厚剑军和庄严，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始终在监视么？秦明朝四周看，终于看到了站在保卫室窗外一辆拉风汽车旁的洪墨，既不藏也不躲地站在窗前看着屋里的秦明。
“终于再见到你了，秦明。”洪墨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朝秦明挥了挥手。
秦明看着洪墨，伸出手将小陈拽到自己身后。
“别紧张秦警官，”洪墨赶忙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不，我只是想把情报给您，顺便聊聊天，”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秦明问道，“你不会想跟我说那天的狙击手不是你安排的吧？”
“啧…果然那件事让您不愉快了…”洪墨咋舌，低下头用手指挠了挠头发，但随即又抬头看着秦明，“不过厚警官应该也把他和程警官当年的事和您交代清楚了吧？”
“——！”秦明一皱眉头，“你连我家里——”
“等一下等一下，”洪墨立刻解释，“你把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最在乎的人都遇到危险了，我一定会摊牌的。”
这前后对话揶揄得秦明不知该做什么样的反应，是该警惕对方监视的能力，还是该羞涩于对方口中最在乎的人这五个字。
见秦明沉默了，洪墨脸上再次浮出了温尔的笑容，“所以你觉得是出来和我找个地方慢慢聊，还是就这么隔着玻璃说？”
秦明考虑了一会，走到玻璃前，两人虽然隔着玻璃，但却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死死盯着洪墨的双眼，“你说的情报和这个案子有关？”
洪墨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相信你？”
洪墨的表情还是沉稳着，脸颊的疤不仅没让他有半分魇气，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稳重，“如果您这么不相信我…那就听您的好了，只要你和我单独聊天……这样吧，就算去您分局我也没意见。”
“你不怕我设计陷阱抓你？”
洪墨笑起来，长长的睫毛眯缝着眼：“我是良民，分局抓一个良民干嘛？”顿了顿双眼回视着秦明：“况且我相信你。”
秦明考虑着洪墨此刻说出这些话脑子里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但他又很想知道洪墨手中的情报。退一步说，如果对方真的想杀自己，在码头时自己就已经死在狙击枪下了，所以现在应该没有危险才对…可万一对方是想抓住我来威胁厚剑军呢…
“秦警官，这么优柔寡断的话，那我还是先告辞了吧。”说着洪墨挂断电话鞠了个躬转身准备离开。
看洪墨上车的身影，秦明一咬牙，“小陈，你先帮我看着点儿，我朋友找我有点儿急事儿！”说着从法院保卫室跑了出去。朝对方的车跑过去，只见那车已经亮起了灯，跨了两步扑在车前身上，撞在铁皮上发出嘭的一声。
大灯的强光让秦明看不清车窗里的洪墨，但车子根本丝毫没有开动的意思。
车灯熄灭，秦明才在街灯的照射下看清里面那个男人小心思取得成功般的得意笑容。
洪墨推开车门走到秦明面前，“你终于肯出来和我说话了，”看看手腕上银色的表，“还没吃了吧？找个地方坐下来边吃边说？”
秦明看着洪墨，“我能说不行么？”
洪墨两手摊开，不置可否地看着秦明，脸上全是戏谑。
秦明盯着洪墨，这嬉皮笑脸的男人不同于自己身边那些人，厚剑军没有这种表情，程焱的嬉笑是耍赖似的笑，庄严是诚实，田壮是蛮横，莫星白是温暖，方子耀是呆萌，尹学东是痞子，何长安是老奸巨猾，而面前男人的笑容里说不出的有些狡诈却不可思议地透着真诚。见男人不再回答什么只是用这种笑容看着自己，于是咬咬牙，“吃的地方我选。”
“没问题，都听你的。”男人点了点头，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请吧，秦警官。”
车子在一处咖啡馆门口停下，秦明和洪墨在车里没有任何交谈，前者始终绷着脸摆出一副和坏人划清界限的模样，而后者则是始终保持他独有的笑容。
停车后洪墨从车子里下来跑到副驾驶位置时秦明已经走了出来，于是跟在秦明身后笑着摇摇头朝咖啡馆走去。快两步走到秦明前面推开咖啡馆的门，洪墨有礼貌地让对方先进门，自己走在后面。
一名服务生将两人引导至座位，将两人的外套挂起来，并拿来菜单。
“一会儿点餐时叫你，”洪墨对服务生说罢，服务生便离开了。
幽暗的环境，软软的咖啡色沙发，秦明却没有丝毫吃饭的心思，“你说的资料是什么？”
洪墨从菜单里抬头，“你经常来这儿？这边环境还不错，”像跟老朋友约饭叙旧似的那么自然地翻着菜单。
“你是不是根本没有东西给我？”秦明完全搞不明白对方的想法，“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如果没事儿我就走了——”
“别这么心急，”洪墨还在继续着菜单，“我的资料对你现在的案子肯定有用，所以对我有点儿耐心。”
洪墨抬起头，双目的锐光在橘红色烛光下跃动着，秦明看着对方的眼神，终于拿起菜单跟着翻看起来。
点餐过后服务生端了两杯柠檬水，“谢谢，”洪墨对服务生点点头掏出一支烟，“抽烟么？”
秦明摇头。
洪墨点上烟，渺渺的一团雾在面前散开，“秦警官，其实这次来我是希望您能帮我个忙。”
“我帮你？”秦明皱了皱眉头，洪墨的正题来得有些突如其然。
“二十诸天的事情您应该也大概知道了，前几天余震方和董克平被杀的事情，确实是有人针对我们内部的人来犯案，”洪墨说道。
之前庄严也说过，他去死者家中询问的时候，已经有二十诸天的人提前接触了家属，并且从态度上来看，二十诸天的人威胁了这些人不要说出多余的话，“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对于这个案子，我们根本没掌握任何情报，而且家属也被你们封口了吧？”
“啧…唉…”洪墨叹了口气，“这个的话给您带来不便我表示歉意，我呢…和之前领导这边的人想法不太一样，明明二十诸天是个为了改变社会格局才存在的好组织——”
“好！？哪儿好了！？我身边的人就是因为你们才被杀的——”秦明不假思索地吼了出来，但察觉到其他餐桌前的人纷纷看过来，才压低了声音。
“不是的秦警官，”趁着秦明停顿的间隙，洪墨赶忙接上话，“就是因为那些旧人想法和我们不一样，虽然我不能说他们的做法不对，可是总喜欢在暗地里做什么勾当，这确实让人无法产生什么好印象，”
“你想告诉我你是正大光明的？”秦明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如果真是这样，那狙击手的事怎么解释？”
洪墨听到这个微微笑了，“如果没有那一枪，厚警官也不会把他和程警官的事情说给你听，我只是希望站在相同条件下和对手竞争而已。”
“和对手竞争？什么意思！？”秦明问道。
“别激动秦警官，我说的竞争和组织并没有什么关联，是我自己的事罢了。”洪墨说着，却从秦明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怀疑，挠了挠头笑容有些苦，“你才没见过我几次，想让你信任我确实也有点儿难…”
秦明没有说话，一副看着对方继续撒谎的表情。
“算了，还是接着说余震方和董克平的案子吧，到他们两人家里封口的人确实是我们的人，但那是旧派的作风，虽说现在他们也是我手下的人…”洪墨说着顿了顿，省略掉那些听起来有些像上班族抱怨工作的话，“总之，我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但现在我还制止不了他们，所以我希望能借助您的力量。”
秦明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话说得几分真诚，在闪着明暗不定的烛光前，让秦明不自觉想去试着相信对方，“可是我已经和你说了，我们并没有搜集到任何情报。”
“情报的话在这儿。”洪墨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U盘，“您如果相信我，这个肯定会有很大帮助。”
秦明看着U盘，“为什么帮我们？被害的人是你们二十诸天的人，而且你们掌握的资料应该比我们更多，你们完全有本事自己解决这个案子查出对方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
洪墨一只手撑着下巴，“算是拿走您配枪的回礼吧。”
“这种理由你觉得我能信么？”秦明直直地看着洪墨的脸。
洪墨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说道：“早晚你会知道的。”
